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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如果沒有那些事你會愛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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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如果沒有那些事你會愛我嗎

白桑榆看著手裏的照片有些出神,被鮮血染紅的花像是一個藏在他身體裏的隱秘開關,把那些多年前早該被遺忘的記憶再次喚醒。

恍惚間,他感覺自己又回到那間帶院子的房子裏,白知薇在廚房裏做飯,林與善在花園裏給花草施肥。

年幼的白桑榆站在他的身邊,看著他把那些像碎肉一樣的東西均勻地撒到泥土裏。

“爸爸,為什麽你養的花,比外面的要好看這麽多?”

林與善笑著回答,“因為爸爸用了不一樣的養料,最好也是最……貴的那種。”

“但是這個東西看起來很奇怪,味道也很怪。”

“等這裏的花都開了,就不會再有奇怪的味道。”林與善說,“有些生命的旺盛總是需要另一些生命作為補償,這很公平,所謂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你怎麽了,有線索?”

寧蘇的聲音把白桑榆從回憶中拉回現實,他將照片還給寧蘇,“只是想起一些過去的事。”

寧蘇沈默下來,只是盯著他看,許久後才問,“你這些年還做夢嗎?”

白桑榆“嗯”一聲,“總是夢見過去的事,不過我早習慣了。”

“那這次的事,你怎麽看?”

“兇手的確是在模仿那個人作案,不過他的手法很低劣,沒什麽意思。”

寧蘇不明白他的意思,“低劣?”

“對,林與善從某方面來說是個很‘節儉’的人,在他眼裏人體的每一個部位,哪怕是一根頭發或者一點皮屑都是上好的養料,除去收藏用途的小指,他絕對不會浪費這麽多有用的部位,就為了把屍體做成插花瓶。而且他心思比一般人要細密得多,也不會做出拋屍這種事。”

寧蘇的眼神變得幽暗而沈重,“當初他的案子在全國範圍內報道過,雖然沒有詳細的案情描述,但是至少大家都知道他殺人是為了當養料種花,這個模仿犯之前至少犯過三起案子,算上最近這起,只有從河裏撈上來那起是被拋屍的。”

白桑榆問他,“那具屍體上有留東西嗎?”

“屍體的後背上用刀刻著幾個字,‘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電亦如露,應作如是觀。’,還是《金剛經》裏的,所以警方那邊懷疑,這個人可能存在一定的宗教信仰。”

“那他大概率是信邪教的,至少不是佛教徒。”白桑榆突然笑起來,“雖然用的句子是《金剛經》裏的,但我想這和佛教本身沒什麽關系,如果我沒記錯,他是在你們發現那個女孩的斷指後才開始拋屍的吧?”

“嗯,之前做的幾起案子應該都只是丟下了手指。”

“那我想,他大概是在和你們溝通,或者說是……在挑釁你們。”

白桑榆輕蹙起眉頭,“溝通?”

“嗯,《金剛經》是佛教經典,從某些角度上來說也可以用來探討人生哲學,一切有違法,如夢幻泡影,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虛幻無常,許多的煩惱都來自人的執著。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單憑相貌和說法來判斷如來是否來過是誤入歧途,不能確定他是否真的來過。

人的生命本身是沒有意義的,死或者生都是一樣,只要退去所有的七情六欲,摒棄執念,才能得到救贖。他的意思大概是,讓你們不要執著於找他,就算你們想要找他,但是單憑相貌或者從別人的言語中得到的信息是找不到他的。”

寧蘇輕嗤一聲,“他還真把自己當成神了。”

“連環殺手都是這樣,多少有些精神疾病,就和漢尼拔一樣。”白桑榆說著用指節輕輕敲擊著桌面,“你看過《沈默的羔羊》嗎?漢尼拔就是那種很典型的高智商反社會人格,這種人帶點神神叨叨很正常,在他們的世界裏他們是比其他人嗯……或者說這世界上的一切都要高一等的,就像人類飼養牛羊一樣,他們飼養人,再殺掉人,毫無負罪感,甚至會獲得常人難以感受到歡愉。”

“那你不是也對得上。”

寧蘇這話像是在開玩笑,又像是認真的,白桑榆垂著眼簾,“我可不是那樣想的,在我心裏萬物都一樣,我沒有高誰一等,也不會殺人,不然還能給你一個親手報仇的機會……”

“得了吧。”

寧蘇打斷他,“你是不會殺人,但你做事也算不上什麽良善之輩。”

白桑榆沒有替自己辯駁,他看著寧蘇耳朵上戴著的助聽器,問道,“你換了一個助聽器?”

寧蘇下意識摸上自己的耳朵,“嗯,之前的不小心弄壞了。”

“你這個情況,弄得走嗎?”

“我有什麽弄不走的。”寧蘇淡淡看著他,“怎麽,你不會是想說要是我沒錢就問你要吧,你很有錢?”

白桑榆回答得很認真,“如果你提了,不管多少我都可以弄來。”

“你……”寧蘇停頓一下,垂著頭不去看他,“還是管好你自己,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你總是這樣。”白桑榆苦笑道,“其實那幾年在監獄裏的時候,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如果當初沒有發生那件事,你會和我結婚嗎?”

“我想抽煙,去外面吧。”

白桑榆跟著他走進旁邊的巷子裏,從懷裏掏出一根煙遞過去

微弱的火星在一片深重的黑暗裏燃燒,寧蘇半倚在墻上,看著白桑榆在夜裏模糊的輪廓,輕聲說,“剛開始那幾年,我無比確信,如果沒有那件事,如果你爸爸不是林與善,我們會在一起,會結婚,會過很普通的日子。

可後來,我才想明白,我們之間從來都沒有可能,一直以來我都以為你是愛我的,但你懂什麽是愛嗎?你所表現出來的那點可憐的愛意不過是在模仿我對你的感情,你自己根本就不明白。”

白桑榆沈默了,夾著煙的手不自覺顫抖起來。

寧蘇繼續往下說,“我早就不執迷於當初的事,真正執迷不悟的是你。如果你真的放下了,你就不會問出那個問題。”

“……”

白桑榆的視線落在對面黑色的墻上,他不想再談及與此相關的事,“你現在已經能確認秦樂施不是你要找的兇手了吧?”

“嗯,又怎麽……”

“那就離他遠點吧。”白桑榆說,“他……有些問題。”

寧蘇翻他一眼,“你要是想讓我這麽做,總得給我一個理由,而不是這種怪話。”

白桑榆轉頭看向他,沈默一陣後才說,“他和我有血緣,他……也是林與善的兒子。”

寧蘇手裏還沒吸完的煙落在地面上,他的聲音有些發顫,“怎麽會?”

“我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這件事的,他媽媽之前患有精神疾病,在病院裏治療的時候碰上了林與善,後來林與善去了黔州,她留在彌南生了對雙胞胎,裏面那個男孩就是秦樂施。我想你和他走得有些近,所以還是決定把這件事告訴你……”

寧蘇瞇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他又掏出一根煙,打火機的火光將他們面前那一小塊地方照亮,他突然問白桑榆,“你去過這裏的禪寺嗎?”

白桑榆搖頭,“我對那種地方向來沒什麽興趣。”

“我聽人說,那座廟去問姻緣很靈的,如果一對情侶去拜,真心相愛的人就會白頭偕老,命中無緣的人就會立即分開。昨天我和人去蔔了一卦,卦象說是吉兆。”

白桑榆問他,“你的新男友?”

寧蘇說,“現在還只能算普通朋友,倒是你,你和你那個對象,現在還好嗎?”

白桑榆沒想到他會問起顧臨川,遲疑道,“挺好的,他對我不錯。”

“那你對人家也好點吧,你知道你和普通人不一樣的,別讓這個世界上所有對你好的人都悲劇收尾……”

“嗯。”

“我先走了,還有些事得處理。”

白桑榆沒挽留他,只是繼續抽煙,寧蘇說的確實沒錯,從他出生開始,那些對他好的人無一例外都生活在痛苦中,有些可以推脫給所謂的命運,但有些的確是他帶來的。

他知道他們在想什麽,卻始終沒有辦法理解他們,情感上的缺失和對殺戮的渴求讓白桑榆在不做偽裝的時候像是一只誤入人類族群的野獸。

一直以來他都在壓制自己內心最本源的欲望,那種從血脈裏繼承來的惡毒和兇狠,可每當這種殺伐的想法湧出時,他又會想起的白知薇,會一遍又一遍重覆著經文裏的字句。

壓抑本能並不好受,他只能通過另外的辦法來緩解痛苦,沈迷酒色,做各種刺激的事,但那都是暫時的,他沒法永遠沈淪下去。

手裏的煙剛抽完,顧臨川那邊就打了電話過來,白桑榆走到路口,攔下一輛出租,一邊應付顧臨川一邊報了地址。

司機發動車子朝著他說的別墅區駛去,過一條岔路口時,突然在路邊停下,放下車窗,探頭去問站在路牌下戴口罩的黑衣男人,“去哪?”

那人的聲音很陰沈,“三吉村。”

白桑榆記得那地方彌南前些年開發的一個旅游度假村,雖然是村級單位但就也在彌南市裏,甚至比幾個高新開發區離市中心的位置都近,裏面基本都是村民修的自建房,現在大多改成了民宿或者轟趴館。

司機“嘶”一聲,手指搭在方向盤上,思索著捎上這個人是否順路,他還沒下決定,那人的目光突然挪到了坐在後面的白桑榆身上,白桑榆慢慢打開窗戶,同那人對視一眼,對著司機喊道,“師傅,我給你加點錢,你快點,我家裏有老婆再催呢,要是回去太晚,會被趕出家門的。”

“誒,行行行。”

司機想了想,關上車窗,一腳油門駛離岔路。

白桑榆偏頭去看那人,然後下意識松開了手裏的沙吉小刀。

那家夥不太正常,白桑榆回想著剛才從他身上聞到的味道,粘稠的,還未完全幹掉的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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